古城过客第134章 未知的明天五
老秦一生最遗憾的事情恐怕就是赶了一夜的路却没有让母亲见到他最后一面因为自己的着急走错了医院耽误了两个多小时就在他踏进病房里十几分钟前 母亲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老秦在大厅里拨通了妹妹的电话不一会一个女孩子竟直朝他走来“哥妈刚走了……”女孩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看见老秦眼泪涌了出来。
那声带着哭腔的“哥”就像根冰锥狠狠扎进老秦的耳膜。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服个子不高扎着简单的马尾。
那双眼睛像极了他记忆里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只是此刻盛满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沉甸甸的悲伤。
“走了?”他明明赶来了明明就站在这大厅里可那扇通往病房的门却像隔了整整一生的距离。
女孩点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妈她刚才还在念叨你说‘明华怎么还不来’……”她哽咽着话都说不连贯“妈她……她一直等着呢……” “等着呢……”老秦重复着这三个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赶了一夜的路摩托车的引擎震得他骨头都发麻冷风刮得他脸生疼可到头来还是没赶上。
就因为那两个小时的耽误那个他恨了二十多年、也悄悄想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终究是带着遗憾彻底的离开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爱捏着他的脸蛋说:“明华要快点长大长大了保护妈妈。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小时候记忆里妈妈的样子。
后来她走了他把那句承诺埋在心底长成了沉默寡言的模样以为再见面时能质问能发泄能把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倒出来。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期待都随着那句“妈刚走了”碎成了风里的尘埃。
女孩见他愣着不动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胳膊:“哥去看看妈吧……”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盖过了窗外清晨的凉意。
老秦站在门口脚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进去。
床上的人盖着白布只露出花白的头发。
妹妹蹲在了床边肩膀一抽一抽地动哭声压抑得像被堵住的风箱。
他慢慢走到床边白布下的人轮廓消瘦隔着布都能摸到骨头的硌硬。
这就是他恨了二十多年、怨了二十多年也想了二十多年的女人?这就是那个在他梦里模糊了无数次、既想见到又怕见到的母亲?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白布上方抖得厉害。
想掀开又怕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想碰一碰又怕这一碰就把二十多年的怨恨和委屈都碰碎了连个念想都留不下。
白布在母亲的脸上慢慢下滑完全看到那张苍白的面孔时老秦的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下。
恍惚中老秦突然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母亲的脸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花白贴在枕头上像一捧枯萎的干草。
算起来母亲还不到五十岁现在她的眼睛闭着嘴角却向上呡着像是走得很安详又像是在等着什么。
“她……病了很久吗?”老秦的声音沙哑问的是妹妹眼睛却没离开母亲的脸。
“两三年了她不让说怕你……怕你不来。
” 怕他不来。
老秦的心猛地一揪。
原来她知道知道他恨她。
知道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想见她。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过来:“这是妈让我给你的。
她说……要你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
” 手帕是洗得发白的蓝布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银杏叶针脚粗糙像出自新手。
老秦接过来手抖得更厉害了一层层打开里面是枚银锁样式老旧锁身上刻着的“长命百岁”已经磨得模糊。
这是他小时候外婆给他戴过的那枚。
母亲走的那天就不见了他以为早被父亲扔了。
没想到她竟一直带在身上带了二十多年。
老秦捏着那枚银锁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生疼。
锁链缠着他的手指像条解不开的绳。
他想起何英洁的话:“去看看吧哪怕是骂她一顿哭一场。
” 可现在他骂谁去?哭给谁看? 二十多年的怨恨像团攒在手里的线原以为见面时能理出个头绪或者干脆狠狠扯断或慢慢解开。
可到头来线的另一头空了只剩下他攥着线头站在原地连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
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到最后只剩下满心的空落。
就像他赶了一夜的路以为能抵达终点却发现终点早已被时光抹去。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白布上泛着层惨淡的白。
老秦慢慢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床沿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没哭出声只是喉咙里发出像困兽一样的呜咽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沉像要把二十多年的委屈、愤怒、思念还有那来不及说出口的、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原谅都咽进肚子里埋进这无声的告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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