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中的常春藤第185章 沉默的共谋
苏晓的哽咽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教室里原本温热的阳光。
林野站在讲台前指尖还搭在投影仪的边缘听见那句“我现在更怕”时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原地。
她看着苏晓低垂的脸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太熟悉——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一种被看见后的恐慌:你们终于肯听我说话了可我开始怀疑你们爱的是真实的我还是那个值得同情的、破碎的我? 这句话像风一样钻进她的骨头缝里吹醒了某个深埋已久的角落。
她忽然想起广播那天的事。
初中校庆学校组织“亲情朗诵”她硬是被周慧敏推上台。
那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声音颤抖地念完自己写的诗——一首关于“妈妈的手总是很冷”的短诗。
台下掌声雷动有老师抹着眼角说:“多懂事的孩子。
”父亲林国栋在人群后头默默点了根烟第一次当众红了眼眶。
那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痛苦成了通行证。
而现在《荆棘摇篮》连载三年读者留言如雪片般飞来:“林老师你写出了我没说出口的童年。
”“我爸看完哭了第一次问我小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可这些回应越是真诚她就越感到某种隐秘的不安在滋长。
她的文字疗愈了别人但有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是否也在伤口上跳舞? 包括江予安呢? 心口那枚月牙状的纹身忽然泛起一阵微烫不痛却像警铃轻响。
它从不会无端发热——每一次都是轮回即将重演的预兆。
课后她没留下答疑也没回应其他学员关切的目光。
她收拾包转身离开脚步沉稳心却乱成一片潮水。
她需要见他不是作为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也不是恋人而是两个曾把彼此当作救命绳索的人必须面对面问一句:我们究竟是互相救赎还是互为牢笼? 老周的旧书店藏在一条窄巷深处木门上的铜铃年久失修推门时只发出一声哑哑的呻吟。
书架高耸至天花板灰尘在斜照进来的光柱里缓缓浮游。
她在角落一眼就看到了江予安。
他背对着门口站得很直手里捏着一份泛黄的复印件——是《给野》的手稿影印本她早年匿名投稿却被退稿的作品记录着十岁那年被打耳光后躲在衣柜里写下的第一段文字。
他曾说过这份手稿是他偶然从文学档案馆找到的。
可此刻他的肩膀微微颤着仿佛那份纸页有千斤重。
林野没有出声。
她从包里取出打印好的章节第三章《蓝毛衣》轻轻放在旁边的阅读桌上。
他转过身眼神有一瞬的错愕随即黯下去像燃尽的灰烬重新被风吹亮。
“你来了。
” “嗯。
”她走近声音很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母亲葬礼那天穿的是藏青色旗袍?” 他怔住。
“你也不记得她手腕上有道疤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她继续说目光落在他左手腕那道淡银色的痕迹上。
江予安呼吸一滞:“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坐下翻开随身带的牛皮日记本笔尖悬在纸上。
“我梦见了。
”她说“一个孩子抱着死去的母亲没人抱他。
雨落在屋檐外滴答滴答像倒计时。
他穿着蓝色的毛衣袖口磨出了线头。
” 江予安猛地闭了下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也该梦见我的耳光。
”她补了一句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后他慢慢坐到她对面的旧长椅上木质扶手咯吱了一声。
“你想做什么?”他问。
“做个实验。
”她将本子推过去一半撕下中间的一页对折分成两栏。
“你闭眼我写你;我闭眼你写我。
不修饰不解释只写最不敢说的那句话。
” 他盯着那张空白纸沉默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风都停了书页不再翻动。
终于他点头。
林野先闭上眼。
黑暗降临的瞬间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她提笔字迹迅速浮现: “你怕我不需要你所以宁愿我永远病着。
” 写完她停下心跳如鼓。
轮到他了。
钢笔落在纸上起初极慢几乎听不见声音。
然后渐渐加快笔尖划过纤维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也能感觉到那支笔承载的重量远不止墨水。
时间像被拉长。
她没睁眼但意识却异常清醒——仿佛正站在一道深渊边缘而对面也有人同样伫立着准备跃入。
就在那一刻心口的月牙与他腕上的旧疤同时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像是沉睡的血脉突然被唤醒。
林野睁开眼的瞬间仿佛从深水里浮出水面。
呼吸一滞又猛然回流胸口那枚月牙状的纹身仍在灼热却不再刺痛而是像被什么温润的东西包裹着缓缓跳动如同另一个心跳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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