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历史唯一仙第167章 地脉含悲
城墙能挡住南下的冷风。
却挡不住那从江南弥漫而来无声无息渗透进每一寸砖石、每一颗人心的绝望。
市集上的叫卖声变得短促而虚弱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行人步履匆匆目光躲闪不敢与人对视仿佛那交汇的瞬间便会泄露心底汹涌的悲潮。
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取代了往日所有的喧嚣。
这不是安宁而是哀恸太过深沉连声音都被吞噬后的死寂。
平安堂小院此刻也不再是那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它像一块被投入这片悲恸之海的石头不可避免地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压力。
许清安盘膝坐于静室阵眼之中身下的地魄引灵阵光华流转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然而那从北地龙脉深处被汲取而来的地脉之气却不再是往日那般雄浑霸道、带着新生帝国不可一世的张扬。
它们变得滞重、晦暗仿佛清澈的泉眼突然涌出了浑浊的泥浆每一次循环都带着一种沉痛凝涩的悲意。
他闭合双目神念内守清晰地“看”着那丝丝缕缕被萃取、凝聚的“地魄”精华。
那原本应如朝露般圆融、色泽玄黄纯净的液滴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阴翳。
光泽黯淡形态也显得萎靡不振。
更让他道心微震的是当这沾染了悲意的地魄触及神识时传递而来的并非滋养与修复的温润而是一种…… 共鸣般的哀伤。
那是这北方地魄对远方那片正走向衰亡的江南沃土所发出的、源自本源的、物伤其类的悲鸣。
天地有灵山河共感。
临安那浸润了千年文脉、承载了无数诗词歌赋与繁华旧梦的土地其地脉龙气早已孕育出独特的灵性。
此刻那片灵性正在被铁蹄践踏被战火焚烧被亡国的命运一点点扼杀。
同为大地母体所孕育的精华北方的地魄感受到了南方同类那濒死的、绝望的震颤故而其性含悲其意萧索。
这悲意并非狂风暴雨而是如同深秋的寒露无声无息地浸润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他法力的每一次运转干扰着地魄至纯至净的本质。
修复金丹的大道工程要求的是绝对的纯粹与稳定此刻被这浩瀚的、属于山河本身的悲凉所沾染进程顿时变得举步维艰。
许清安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是一片深沉的静默。
他没有试图以自身修为强行炼化或驱散这地魄中的悲意。
这是这片土地最真实的情感流露是历史巨轮碾过时大地本身发出的呻吟。
抗拒它便是背离了这方天地的脉搏。
他只是作为一个容器一个见证者默默地承受着感受着这份跨越了千山万水的、沉甸甸的哀恸。
他起身推开静室的门走到廊下。
院中白鹤不再梳理羽毛也未展翅欲飞只是静静地伫立在药圃旁长颈低垂。
那双灵性十足的黑眸望向南方瞳孔里映不出远方的景象却清晰地倒映着这片天地间弥漫的无形悲怆。
喉间偶尔发出一声极轻、极低的呜咽如同挽歌的前奏。
院墙之外是死水般的凝固。
对门铁匠铺的炉火明明灭灭映照着老周那张如同石雕般僵硬的脸。
他没有打铁只是抱臂坐在冰冷的铁砧旁古铜色的肌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那双能挥动千钧铁锤的手臂此刻无力地垂落指节因用力握着而泛白。
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足以压垮脊梁的重量。
那熟悉的、象征着生命力的叮当之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空洞。
隔壁豆腐坊里听不到石磨转动的隆隆声也闻不到豆汁蒸腾的清香。
门扉紧闭偶尔有极力压抑的、碎裂般的抽气声从门缝里逸出旋即又被死死捂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又像是怕这悲伤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收拾。
周成木匠没有坐在他的木工凳上而是靠着院墙蹲着头深深埋在膝盖里。
这个凭手艺安身立命的汉子此刻连抬头望一眼南天的勇气都已失去。
更远处的街巷不知哪家庭院里隐约有苍老的、带着泣血的颤音在反复低吟着破碎的词句。
似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又似是“靖康耻犹未雪”…… 声音断断续续被风吹散如同游丝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没有旗帜没有呐喊没有公开的祭奠。
所有的悲痛都被压缩在胸腔里发酵成一种近乎实质的压抑。
邻里相见嘴唇翕动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表情或是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对方的臂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是亡国奴的悲哀是文明之烛即将熄灭前的、集体性的失语。
他们只能在心底用尽全部的力气向着那片正在沦陷的故土发出无声的、绝望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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