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第547章 千行血泪凝霜冷一片丹心被墨漫
卷首语 《大吴史?德佑帝本纪》载:十四年大同卫指挥岳峰血书由亲卫周显赍至通政使刘矩以 ' 边将沥血叩阙 ' 入奏。
帝御乾清宫览之见 ' 镇刑司扣粮 '' 兵部匿报 ' 等语未及半卷遽掷书于案指节因怒泛白斥曰:' 此竖子借血书构陷朝臣欲摇动边镇实乃惑乱人心!' 时司礼监李德全侍侧遽叩首曰:' 陛下圣明岳峰久困孤城恐已通敌血书实是伪作。
' 兵部尚书徐文良亦附议:' 宜命镇刑司彻查其真伪。
' 帝然其言遂命缇骑锢周显于诏狱血书则存于通政司 ' 待核 '实则束之高阁。
《吴伦汇编?谏诤考》补:古者血书言事必由通政司直达御前未有滞留者。
德佑朝此例之破盖因岳峰所劾李谟、张敬皆李德全党羽。
周显抵京时先为镇刑司缇骑拦于东华门索血书欲毁之为刘矩率通政司吏卒力拒乃免。
矩原拟直发御前李德全又命人于会极门拦截迫其删去 ' 司礼监主使 ' 等语方许入奏。
时人有 ' 血书过三关血尽字犹残 ' 之谚三关者东华门之劫、会极门之删、乾清宫之掷也。
刘矩事后叹曰:' 我掌通政司十载见奏牍无数未见过血书比奏章更轻贱者。
' 血书裂帛入长安紫殿深沈侧目看。
阉竖摇唇织罗网君王掷笔裂琅玕。
千行血泪凝霜冷一片丹心被墨漫。
莫叹封章成废纸青史终磨铁笔端。
裂帛破空的脆响惊飞了长安朱雀门的暮鸦。
那方染血的素绢被信使死死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血痕顺着布纹漫开在 急报 二字周围凝成暗红的蛛网。
守城的兵卒望着信使背后的箭伤 —— 那支断箭还嵌在肩胛骨上箭羽沾着的草屑里混着塞北荒原的沙粒。
北境急报! 信使的嘶吼劈碎暮色声音里裹着血沫。
他踉跄着穿过朱雀大街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血痕像条不甘的蛇。
街边酒肆的幌子还在摇说书先生正讲着 圣君明断 的段子听见喊声却都噤了声眼睁睁看着那抹血色撞向皇城深处。
紫宸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正烧到第三折。
萧桓捻着那方血书指尖被布帛上的血痂硌得发疼。
绢帛边缘撕裂如锯齿是写者情急之下扯裂的血字顺着裂口往外溢在 粮草尽 三字周围晕成模糊的红团。
他认得这笔迹 —— 是北境都护岳峰的笔锋素来刚毅此刻却在 救 字末笔处抖出个骇人的弯像只濒死的鸟。
陛下此恐是岳峰矫诏。
王振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甜腻里裹着刺骨的寒。
老太监垂着眼指甲轻轻刮过血书边缘前日镇刑司还奏报岳都护与北元私通款曲这血书... 怕是苦肉计。
他袖中的密信正发烫那是昨夜李嵩派人塞进来的上面列着岳峰 通敌 的十条 铁证。
萧桓的目光扫过御案上的奏章。
最顶上那本是岳峰上月递的说 边军衣不蔽体粮草仅够十日墨迹被雨水洇得发虚。
当时他正看着江南贡来的云锦随手批了 知道了。
此刻想来那洇开的墨迹里或许也混着血。
陛下请看。
王振突然指着血书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指印这印泥色泽不对恐是伪造。
他凑近了些龙涎香的烟气拂过萧桓的脸颊岳峰拥兵十万若借 ' 求粮 ' 为名... 恐生肘腋之变。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萧桓心底那层薄冰。
三年前废太子谋反的旧事突然翻涌上来 —— 当时也是这样的暮春也是边关急报与京中密信同时送到最后血流成河。
他猛地将血书往案上一摔青瓷笔洗应声而裂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上像朵绽开的黑花。
查! 他低吼出声指节因愤怒而发白让镇刑司彻查! 血书被扔进档案库时正赶上一场夜雨。
油纸窗漏下的雨丝打在绢帛上晕开的血字渐渐模糊像无数双流泪的眼。
库吏望着那方布帛想起今早路过西市看见岳峰的家眷被缇骑拖拽而过 —— 老夫人的簪子掉在地上碎成三截最小的孙儿还在哭喊 爷爷是好人。
都察院的灯下谢御史正用银针挑着血书的布纹。
他从镇刑司的废纸堆里偷出这方残帛指尖沾着的血渍早已发黑却仍能嗅到淡淡的铁锈味 —— 那是边关将士的血才有的气息。
针尖挑起的纤维里藏着极细的草屑与北境特有的芨芨草完全吻合。
大人李首辅的人来了。
书吏的声音发颤。
谢御史慌忙将血书塞进袖中袖管里的墨锭硌着肋骨像块滚烫的烙铁。
他看着窗外摇晃的灯笼突然想起十年前恩师也是这样藏着血书死在镇刑司的地牢里临终前说 青史不会说谎。
三日后的朝会上李嵩捧着镇刑司的卷宗声音洪亮如钟:岳峰通敌铁证如山其血书实为与北元约定之暗号! 他展开的供词上按满了血红的指印最底下那行小字写着 已杖毙。
萧桓望着那方空白的御案昨夜被墨汁污染的龙袍已换过可袖口的暗纹里似乎还沾着洗不掉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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