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桢记第1003章 荒坟裂土尸鬼出白骨骷髅披腐襦
卷首语 寒气如针透骨浸穿紫宸宫琉璃瓦霜花凝于兽首檐角层层叠叠如覆惨白尸布;镇刑司青灰石阶更比宫瓦寒每道凿痕缝隙都渗着经年血污腥甜混着腐霉的气息入鼻刺得人喉头发紧。
魏进忠以阉宦之身踞司礼监掌印之位权柄滔天三载缇骑如黑蝗遍扫京畿九门腰间佩刀的铁锈味混着冤魂戾气漫过九门城楼——六部九卿半数折腰吏部铨选名册必先送魏府朱批盖印方敢恭呈御前。
谢渊血溅镇刑司断头台那日江南漕运官仓飘出的霉变酸臭三百万石救命粮在潮湿窖中烂成黏腻黑泥沾着仓吏靴底甩脱不去;北境宣府卫戍楼内将士裹着补丁摞补丁的破絮冻得牙关打颤甲胄铁叶缝隙结着寸许冰碴呵出的白气撞上戍楼栏杆转瞬凝为霜花坠落。
而十里外魏府生祠香火鼎盛得呛鼻鎏金匾额“功高盖世”被烟火熏得灼亮刺目竟将紫禁城角楼的明黄琉璃瓦映出一派妖异昏光。
龙座上的萧桓指腹反复摩挲账册上凝血凝成的字迹掌心薄茧磨得泛黄纸页发毛沙沙声响在空殿里格外刺耳。
耳畔似有江南灾民的号哭穿云而至混着北境将士咳血的嘶哑声——这方被奸佞蛀空的江山梁柱早被贪墨与冤屈蚀得朽烂再若迁延便要塌作齑粉飞灰。
他猛地攥紧账册指节泛白如殿角霜花御案下那方“亲贤远佞”白玉印被他一脚踹得滚过金砖崩裂的碎玉混着烛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洇出狼藉痕迹。
这一局为谢渊颈间未冷之血为江南水泽浮起的饿殍白骨更为大吴万里疆土上千千万万盼着天日清明的黎民。
尸鬼 阴云压野鬼火绿古木号风啼夜乌。
荒坟裂土尸鬼出白骨骷髅披腐襦。
磷光闪烁引魂路幽泣凄迷绕墓湖。
月黑沙沉鬼行处血花绽地腥气浮。
刘怀安的靴声刚隐入养心殿丹陛晨雾萧桓便将那册浸着江南水汽的账册重重掼在御案。
“啪”的脆响震翻鎏金烛台烛火携火星滚过“魏进禄倒卖赈灾粮三万石”字迹燎得纸角蜷曲如焦叶黑烟呛得人眼酸落泪。
他死死攥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账册糙边划破皮肤殷红血珠渗出恰好洇在“易子而食”四字上——那红浓得化不开像江南水泽浮起的冤魂眼直勾勾钉着他这位帝王。
方才刘怀安伏地泣陈时额头磕得青肿渗血的伤口沾着草屑粗布袍角磨出毛边运河湿泥在衣料上结成硬块那是三千里缇骑追杀的印记。
这位江南秀才揣着血证从尸堆爬出干粮全给了沿途灾民自己啃树皮入京此刻在偏殿里怕连站直的力气都剩不下了。
“魏进忠!”萧桓齿缝间挤出三字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你贪的是漕粮是生民活命粮是朕的江山根脉!”御案下白玉印再遭一脚翻滚着撞在盘龙柱上崩裂碎玉溅起弹在张伴伴手背上。
张伴伴跪伏在地浑身发颤拢着账册眼角余光扫过刘怀安磨毛的袍角又飞快垂眼——他不敢看帝王此刻的脸眼底红血丝比御案烛火更灼人像要燃尽这满殿阴霾。
“再等?再等江南白骨能堆到承天门北境将士要冻毙在城楼上!”萧桓猛地掀开御案暗格潮湿霉味混着陈年铁锈味涌来呛得他躬身咳了两声。
“张伴伴传禁军统领蒙傲即刻入宫议‘宫城防卫’——走先帝留的密道绕开理刑院眼线半个人都不准惊动。
”张伴伴刚膝行起身又被厉声喝住:“若遇缇骑盘查便说朕要核御膳房冬月米粮谁敢拦以‘惊扰圣驾’论处先绑了再说!” 密道藏在御座后方青砖上留着靖难之役的刀痕最深一道足有指节宽积着薄灰。
当年谢渊蒙冤入狱便是想借这密道入宫面圣却被魏党眼线出卖在出口遭缇骑乱箭截杀——尸身泡在护城河里三日捞起时指缝仍攥着血书字迹被水泡得模糊却仍能辨出“忠”字轮廓。
萧桓抬手抚过砖墙上的刀痕指腹沾灰冰凉触感让他想起谢渊最后一道奏疏被魏进忠篡改为“通鞑靼反词”用朱笔圈出公示在镇刑司前引无知百姓唾骂。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怒火已沉作深潭只剩斩钉截铁的决绝。
张伴伴钻进密道时萧桓正对着墙上《寰宇图》出神。
图上江南诸州被朱笔圈得密密麻麻红点如凝血最烈的应天府已被朱砂染透像浸在血里的棉絮。
他指尖抚过应天府——那是魏进忠发迹地如今其侄魏进禄在那儿开了七座“私仓”将掺着沙土的官粮以三倍价售卖灾民买不起便啃树皮、挖观音土前几日已有流民饿毙在城门洞下尸体被野狗拖走留下一路暗红血痕。
御案上摆着三份户部奏疏全是尚书王汉臣所递开篇皆言“国库空虚请减江南赈灾款三成”末尾却都缀着“请为魏公公增建生祠于应天以彰其功”墨字刺得人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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