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武林榜第1章 兰心蕙质兖家女
离家的路走了五天。
白日里翻山越岭夜里在风雨中跋涉脚步匆匆不曾回头。
归家的路却仿佛走了一生。
每一步都踏在记忆的碎片上那些欢笑与泪水、温暖与伤痛一一涌上心头。
天边的云慢慢压下来一如当日离开时的那片天空只是如今她已不再是出发的那个人。
护送的镖师在半路便寻了个借口收了剩下的银钱将她和马车丢在了距离兖州尚有百里的一处小镇。
他们说前路盗匪横行不愿再冒风险。
兖姬没有与他们争辩她只是默默地下了车看着马车扬起一阵烟尘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一种莫名的心悸从那时起便如藤蔓般缠绕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它悄无声息地滋长沿着血管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藤蔓的绞索中挣扎。
白日里它藏在心底化作难以言喻的焦躁;到了夜里它便放肆地收紧让她在梦魇中惊醒冷汗涔涔。
那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凝视着她寸步不离。
她用母亲塞给她的钱雇了一辆更简陋的牛车日夜兼程。
车轮碾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如同她此刻焦灼不安的心跳。
她不知道这种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只是一遍遍地在心中祈祷祈祷外婆安康也祈祷家中一切如常。
当兖州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晨雾中那一抹熟悉的剪影却让她脚步一顿。
她悬着的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口中跳出来。
那高耸的城楼、蜿蜒的城墙在日光下泛着冷意像是一只沉默的巨兽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归来。
风从城门方向吹来带着隐约的喧嚣与陌生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行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城门口的守卫比往日多了数倍盘查得也格外严苛。
牛车被拦下士兵粗鲁地翻检着车上的东西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像是在对照着什么。
兖姬的心一沉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将那枚玉佩藏得更深了些。
终于进了城她几乎是奔逃般地跳下牛车连剩下的车钱都忘了计较鞋底在石板路上磕出急促的声响。
街道两侧的叫卖声与行人的喧哗在她耳中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她的呼吸急促而凌乱裙摆被风卷起只留下一道仓促的背影径直朝着仁义坊的方向跑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赛跑而那东西正紧紧跟在她身后步步紧逼。
越是靠近家的方向街道便越是冷清。
往日里熙熙攘攘的邻里此刻都大门紧闭。
偶尔有几个行人看到她时都像见了鬼一般纷纷避让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恐惧以及一丝不忍。
那股不祥的预感此刻已化作了冰冷的现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后她闻到了那股味道。
那是一种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味道。
在父亲的书房里在那些被送来的无名尸体上她曾无数次闻到过。
那是血腥味混合着皮肉腐败后的、独有的甜腻气息再被这冬日的寒风一吹变得更加阴冷、刺鼻。
这味道正从她家的方向幽幽传来。
兖姬的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但她没有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仁义坊的巷口就在眼前。
她看到了自己的家。
大门虚掩着门轴已经断裂斜斜地靠在那里。
门板上贴着两张交叉的白色封条上面“兖州府衙”的黑色大字在灰白的天空下显得无比刺眼像两道狰狞的伤疤。
她推开那扇残破的门走了进去。
人间炼狱。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词。
庭院里曾经母亲精心打理的花草早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青石板的缝隙间暗红色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发白却依然顽固地存在着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两具早已僵硬的、仆人的尸体就那么随意地倒在院角身上落满了枯叶和尘土。
她的目光呆滞地扫过这一切然后缓缓地移向了东厢房正堂。
堂屋的门大开着。
她看到了。
她的兄长那个总喜欢揉乱她头发、答应回来给她放风筝的兄长倒在东厢房的门口。
他的身上满是刀口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愤怒与不甘。
他的身下紧紧护着他那同样早已冰冷的妻子和年仅三岁的儿子。
一家三口就那样整整齐齐地躺在血泊之中。
嫂嫂临行前那句“等你回来给你买海棠胭脂”的温柔话语还回响在耳边可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兖姬没有哭也没有叫。
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
她机械地转过身走向父母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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