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科大明第178章 苏州软钉 铁壁无形
弘治十三年的盛夏江南之地被潮湿闷热笼罩。
与福州船厂那充满金属撞击声与海水咸腥的昂扬气象截然不同新任苏州府同知徐文谦正陷入一场无声却无比粘稠的战役之中。
他所面对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苏州官场与地方士绅织就的一张无形巨网柔软、坚韧无处不在。
抵达苏州已近一月徐文谦深切体会到了何为“人间天堂”背后的暗流汹涌。
他依循官场惯例首先拜会了顶头上司——苏州知府张璁。
张知府在装饰雅致、凉风习习的后衙书房接待了他态度堪称典范的和煦。
“徐大人年轻有为在枣强政声卓着陛下钦点南下实乃我苏州之幸啊。
”张璁捋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笑容如同精心丈量过一般亲切而不失距离“江南之地文风鼎盛物阜民丰然则……人情世故也较北方更为繁复。
徐大人初来凡事不必急于求成当以熟悉情弊、稳慎为先。
” 这番话语表面是关怀提醒实则是在划定界限暗示徐文谦莫要轻举妄动搅乱了苏州府现有的“平静”。
徐文谦恭敬应答表示定当谨慎行事仰仗府尊指点心中却已明了想从这位浸淫官场数十载、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道的上司这里获得强力支持几无可能。
初次试探无功而返徐文谦转而寻求在官僚体系内部打开缺口。
他正式行文召集苏州府下辖吴县、长洲、昆山、常熟、吴江等地的知县以及府衙户房、刑房、工房等主要书吏于府衙二堂举行新政问询会。
会议那日二堂内气氛凝重。
几位知县皆是科举正途出身久历地方早已磨去了棱角。
他们身着官袍姿态恭敬眼神却游移不定。
徐文谦端坐主位再次详细阐述了“方田均税勘算法”的精要分享了枣强县如何通过精准清丈、厘清隐田最终实现税赋公平、百姓安居、国库增收的良性循环。
他言辞恳切数据详实希望能激发起同僚们的责任与共鸣。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随后便是滴水不漏的推诿与诉苦。
吴县知县一位姓钱的老举人率先开口他语速缓慢带着浓重的吴音:“徐大人高才下官佩服。
只是……吴县地狭人稠历来赋役繁重百姓已是苦不堪言。
那鱼鳞图册自成化年间修订后便再未大规模重整册籍混乱田亩、产权纠葛不清胥吏人手有限若强行清丈非三五年不能竟功期间恐生事端下官……实难担当此任啊。
”他将“事端”二字说得轻飘飘却足以让任何意在维稳的官员心头一紧。
长洲知县紧随其后他更年轻些言辞却更为圆滑:“徐大人下官辖区内士绅云集诸多田产皆是祖辈传承历来依惯例缴纳钱粮相安无事。
若骤然更改旧制触动甚广。
前任抚台大人亦曾有意清厘田赋最终……唉亦是考量到地方安稳未敢轻动。
下官人微言轻恐难服众。
”他将责任推给了前任和“士绅”暗示此事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
昆山、常熟等地的知县也纷纷附和所言无非是“册籍混乱”、“胥吏不足”、“士绅难缠”、“恐激民变”等套话仿佛事前已统一过口径。
他们态度谦卑甚至带着几分无奈但那份根植于地方利益共同体的默契与消极抵抗却表露无遗。
更令徐文谦感到无力的是那些积年的书吏。
户房那位姓孙的老典史头发花白眼神浑浊却对各类陈年卷宗、赋役则例了如指掌。
他抱来几大本泛黄发脆的旧册引经据典从洪武年的《赋役黄册》说到本朝历年关于田赋的补充规定将简单的是非问题复杂化用专业的壁垒将徐文谦隔绝在外。
他说话慢条斯理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但每一句话都在暗示:此事历来如此牵涉万千动不得也动不了。
“徐大人明鉴非是小吏等不愿效力实是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譬如这‘累进田产税’听起来是善政然则如何界定‘累进’之阶?田有肥瘠户有大小一旦执行标准难以划定必致纷争不断讼庭若市啊……”孙典史摇着头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首次官场问询便在这样一种看似客气、实则冰冷的氛围中草草收场。
徐文谦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清晰地认识到苏州府的官僚体系从上至下已经与地方势力形成了稳固的利益同盟他们或许内部亦有矛盾但在对抗来自朝廷的、可能触动他们根本利益的改革时立场却出奇的一致。
官方渠道走不通徐文谦决定剑走偏锋直接面对地方势力的真正主宰者。
他广发请柬邀集苏州府内有影响力的各大宗族族长、致仕官员、富甲一方的乡绅耆老至府衙旁的百花厅议事。
是日百花厅内冠盖云集香气袭人。
来的皆是苏州地面上真正掌握资源与话语权的人物。
他们或身着绸缎常服或穿着象征功名的襕衫个个气度雍容彼此寒暄谈笑风生仿佛参加的只是一场寻常的文酒之会而非可能决定地方未来走向的严肃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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