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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170章 没人要的灯自己照了路

油灯的光晕漫到床沿时林昭然的指尖还停在野菊的花瓣上。

那点脆弱的触感让她想起南荒山路上的晨露——十六岁那年她裹着破布在雨里跑踩碎的野菊沾在鞋尖像谁偷偷给苦难的日子别了朵花。

花瓣边缘微卷带着湿冷的凉意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而此刻掌心残留的是枯萎后干涩的摩擦感像砂纸轻刮过皮肤。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春蚕食叶窸窣中夹着泥土被踩实的闷响。

小桃正把药碗往桌上放青瓷底与木案相碰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如露珠坠入深潭。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晨雾的潮气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又掠过耳际送来柳明漪的声音比往日更轻像怕惊醒埋在土里的种子:“先生今日的米汤还是洒在东墙根的‘问’字上?” 林昭然转头。

她已经三天没力气转动脖颈这一下竟疼得眼尾发酸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她仍眯起眼顺着小桃指尖的方向望去——透过半开的窗能看见那片被磨得发亮的青石板。

二十天前她让程知微带人在地上刻了个斗大的“问”字深三寸说“字在土里根就在”。

如今那刻痕已被米汤浸润多日边缘泛着湿润的暗光像一道愈合中的旧伤。

柳明漪蹲在那里素色裙角沾着泥袖口蹭上了灰。

瓷勺舀起半勺米汤沿着刻痕缓缓倾倒。

热腾腾的白气升腾起来在晨光中扭曲、散开像一缕将散未散的灵魂。

米汤顺着“问”字的竖钩蜿蜒而下黏稠地滑进石缝发出细微的“滋”声如同大地在啜饮。

“孩子们说字要喂。

”柳明漪的声音裹着风飘进来“就像喂小鸡崽儿得顺着嘴儿填。

”她舀起第二勺米粒在阳光下闪出金黄的点点光斑“昨日张阿婆的小孙子蹲在旁边数说这一笔像他爹挑水的扁担那一点像灶膛里蹦出的火星子。

” 林昭然的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笑震得胸腔发疼肺叶像被火钳夹住。

她想起在南荒破庙讲学时有个小娃举着烧糊的红薯问:“‘仁’字为啥是两个人?”她答:“因为一个人走不远得手拉手。

”小娃歪头:“那我和阿娘拉手算不算‘仁’?”那时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炭火噼啪孩子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眼里却盛着整片星空。

此刻青石板上的“问”字正被米汤浸润水痕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像极了小娃眼睛里的光。

“小姐您看——”小桃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戳向窗外。

林昭然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

不知何时青石板周围聚了七八个村童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还抱着布老虎虎耳朵上缝线已开露出棉絮。

领头的扎羊角辫的女娃捧着个粗陶碗碗里浮着半勺米汤正学柳明漪的模样沿着“问”字的横折钩慢慢倒。

热气扑在她冻红的小脸上鼻尖沁出细汗。

第二个娃端着木勺第三个攥着缺了口的瓷杯一个接一个像排着队给土地公上供。

脚步踏在石板上发出轻重不一的“嗒嗒”声混着米汤滴落的“噗噗”轻响竟如一支无词的童谣。

“阿姐说字饿瘦了讲不了道理。

”羊角辫女娃倒完最后一滴仰起脸对柳明漪笑嘴角还沾着一粒米“我阿娘煮了新米明儿我带满满一碗来。

” 柳明漪伸手替她擦掉腮边的米汤指腹碰到她脸上的灰又轻轻蹭了蹭:“好明儿咱们给‘问’字喂得圆滚滚的。

”她的手粗糙却温柔指甲缝里嵌着陶泥掌心有长期穿针引线留下的茧。

林昭然望着那串小小的身影忽然觉得喉间的灼痛轻了些。

她想起被流放前的最后一堂课太学讲堂里挤了上百人连房梁上都趴着偷学的杂役。

空气闷热汗水与墨香混在一起屋顶的瓦片被阳光晒得发烫吱呀作响。

有个老书吏挤在门口手里攥着半块冷炊饼饼皮干硬如纸他说:“林公子我儿子到了启蒙年纪可请不起先生。

您讲的‘有教无类’能让我儿子也听听么?”此刻青石板上的“问”字正被米汤养着像株从石缝里钻出来的草歪歪扭扭却实实在在地活着。

“程先生在树后头。

”小桃又轻声道。

林昭然眯起眼。

院角那棵老槐树下确实立着道青衫身影。

程知微抱臂站着月光石的腰带扣在晨雾里闪了闪——那是她送他的说“遇事如石守心如月”。

树影斑驳落在他肩头像披了一件旧铠甲。

他望着青石板上的“问”字和排队的娃们眉峰渐渐松开像解开了道卡了半月的棋局。

林昭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前日他还皱着眉说“无师讲会缺了主心骨怕是要散”此刻却该明白——当道理变成一碗米汤当讲学变成喂字哪里还需要先生? 日头爬到屋檐角时柳明漪捧着空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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